岁月以它庞大的工程将我囚禁其中三百六十五日,
如此循环往复的回廊我被隐藏在你腹部的灯火引诱而深入,
从此把影子交给幽深的门厅它的数字日夜增长,
在囚徒的数学式里趋向于无穷,
并在我头脑中演算着一张无形的蛛网,
中央却空无一物我在双重的牢狱里履行自己的命运这一切如同梦境,
或者就是梦境但我从不怀疑它坚固的构造,
因而我无法醒来,
摆脱这异己的统治象那些围绕我翻飞的盲目的蝙蝠我习惯于它的单调,
重复的形式它无可挑剔的秩序和天衣无缝的材料沿着无尽的长廊、梯级不停奔走,
我熟谙了关于永恒”和伟大”的美学仿佛我成为它的设计师,
并成为它本身,
那埋藏在我内部的建筑而心脏这黑暗的钟表不停地催促我从一个房间进入又一个房间,
如困兽∶牙齿和爪子早已磨损,
被寂寞的石头我的面孔更模糊不清,
向我落下的尘埃,
那细小的吞噬我的灰在历史隐秘的深处,
无名的铁面人。
我知道有另一个我生活在别处那大海的咆哮,
那闪闪发光的云那飞翔的船帆和打开翅膀的旗帜那高傲的盔甲和嵌着星座的剑柄他会向我走来,
他正在走来他将杀死我,
同时将我解救!
我听见他的呼吸、心跳和城堡的震动一个解开谜语的人举着语言的钥匙而我在他临近的时刻将合上眼睛沉入更加深沉的梦中,
让他取下我那牛首怪的头颅,
连同我的梦以及我梦中这巨大的时间的牢笼请他把我的灵魂带走,
沿着他牵到迷宫尽头那线团引导的道路返回一双美妙的脚下,
从而回忆在时光深处痛苦的思念和漫长的爱情。
[斗牛士之歌]舞女燃烧的地板,
一对火红的鸟儿扑击我穿上一身火焰,
闪光的羽毛升腾从时间的圆心飞上火乌鸦的塔巅火焰的额头,
火焰的胸脯,
嘴唇炽烈的火炭我只想掀起火的眼帘∶挑动这一切我只要舞成那大手中的火焰!
斗牛士钟表停止,
环形斗牛场巨大的表盘将所有时间关闭,
与远古斗技场无异!
我已上场,
把无边的风暴紧攥在岩石的手掌里在那双单纯而张大的眼眸中,
我屏住呼吸,
缚住整个世界的狂乱我缓缓抬举的手势正将一片血红低垂的云幕扬起犄角竖立,
两只刀尖火花四溅一张闪电和雷鸣的脸瞬间逼近,
洪水挟带着庞大的山与一束冷静的枪刺撞击几颗黑色星星喷射火焰比野性的目光更狂野的火焰窒息的铁炉复燃,
一座哗变的牢狱涌出灵魂和梦幻,
死亡与岁月的嘶喊坍塌的城堡,
崩溃的堤岸泼洒的血酒,
悲壮的祭坛我却默默,
侧身独立于寂静的中心俯视着一道伤口的深渊。
舞女那是何等的傲慢与孤独那是何等的孤独与傲慢与那被分割的公牛一样孤独与那被切下的牛首一样傲慢斗牛士与那被祭奠的牛首一样傲慢与孤独我要把一张残破的牛皮铺展在天空在每个失眠的夜晚,
我要倾听一个巨灵沉重的脚步,
从屋顶滚过的阵阵鼓声……这神圣缺席的时代,
我步出迷惘又重陷于迷惘,
我摆脱了仇恨却复归于虚空∶谁将主宰我的命运与我刀剑搏击的下一个,
将会是谁人?
我活着,
这多么幸运!
他通过五楼窗口眺望一座城浮现不同的繁复景象,
因这是不同的五楼窗口,
不知是家乡还是异乡,
从卧室堆满药瓶的窗台,
还是在病院走廊尽头?
这城堡高耸的耳朵装着云朵回荡某座大厦云朵般的钟声或者响起带给他幸运与灾难某个情人金质的嗓音和芳名。
哦,
我已忘记……他步入地铁通道,
随着钢铁呼啸,
灵魂的灯转瞬来到另一度空间,
他看着自己在幽灵般的花朵中呈现苍白面容不知早晨还是黄昏,
不可确知他的下一站,
约定的地点一张床在等着他,
一场裸体张开的梦期待他的进入,
还有一阵雨将一个沉默的躯体不停冲刷。
告诉我啊,
今夕何夕?
他抬起潮湿的脸朝向夜空凝视一轮布满阴影的圆月那战场般死寂的火山坑他伫立的院落笼罩着银光仿佛虚假的火焰,
而他一个临时走到舞台中央的演员正将某个与他同名的角色扮演那堆放的垃圾和凋落的花坛成为典雅的布景,
华丽的道具。
唉。
谁在叹息。
从他的书橱中透出深长的叹息带着不同年代的沧桑和不同国度相似的忧郁,
每一本书都是一个神秘入口,
守候他象鸟儿一样掀开书页的手他的迷失和清醒,
在曲径交叉的花园深处,
将与多少人相遇和别离,
他们又有各自的时空他和他们的出口又在哪里?
我游荡在石碴和铁锈的缝隙里戴着牛首的面具,
躲在每个街角等候着无数个自己,
我会出其不意跳出来,
说∶跟我走吧,
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