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咽学楚吟,病骨伤幽素。“咽咽”地效法楚辞吟咏着哀怨的诗句,我多病的身躯经受不住幽冷的侵袭。
秋姿白发生,木叶啼风雨。 年轻的躯体益现出衰飒白发早生的“秋姿”,只见风雨中残枝败叶纷纷飘落。
灯青兰膏歇,落照飞蛾舞。灯油将尽的灯焰闪朔着宛如鬼火的青光,飞蛾在扑打着燃焰将熄灭的残光。
古壁生凝尘,羁魂梦中语。 背后古旧的墙壁上积满厚厚的尘灰,我这羁旅客之魂在幽梦中还喃喃自语。
“咽咽”地效法楚辞吟咏着哀怨的诗句,我多病的身躯经受不住幽冷的侵袭。 年轻的躯体益现出衰飒白发早生的“秋姿”,只见风雨中残枝败叶纷纷飘落。 灯油将尽的灯焰闪朔着宛如鬼火的青光,飞蛾在扑打着燃焰将熄灭的残光。 背后古旧的墙壁上积满厚厚的尘灰,我这羁旅客之魂在幽梦中还喃喃自语。
在诗人生命的历程中,也许是伤心的经历太多、太长,也许是伤心的程度太深、太重,这首以“伤心”为题的短歌并不专写哪一件伤心之事,他既没写伤心经历之“实”,又不写伤心情怀之“虚”,而只写眼下自己的景况与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全诗八句可分为上下两层,前四句为第一层,先以三句写自身形象。首句“咽咽”是状写悲吟之声。全句写自己“咽咽”地学习效法楚辞,咏吟着忧怨哀愤的诗句;第二句写自己多病的身躯经不住幽冷清寂的侵袭;第三句写自己早生华发,年轻的躯体现出衰飒的“秋姿”。第四句“木叶啼风雨”,转入环境景物,写风雨中纷纷飘落的残枝败叶。这一句环境景物的描写,既是对自身的悲凉境况加以烘托,也具有强化自身形象的比喻象征意味——诗人自身的“病骨”、“秋姿”就像“风雨”中的“木叶”。同时,这句写景又引出以下第二层身边琐屑景物的描绘,使诗歌从第一层向第二层自然地过渡,确乎是“一石三鸟”,言短而意深境阔。 后四句是第二层。先以三个诗句写身边景物。眼前灯油将尽,灯焰闪着阴阒宛如鬼火的青光,飞蛾在扑打着燃焰将熄的残光;背后,古旧的墙壁上积满厚厚的尘灰,就在这鬼气森森的环境中,末句写李贺这羁旅之客一缕诗魂在幽梦中依然喃喃自语。这后四句先写周围景物,残灯、落照、飞蛾、凝尘,最后以羁魂夜语的形象对周围琐屑景物加以点染。这点染加重了全诗阴暗、悲凉的氛围;深化了诗人“病骨”、“秋姿”的枯寂凄伤情怀,类乎颊上添毫,倍见丰神;同时它又与诗歌首句“咽咽学楚吟”首尾相呼应、相补充,诗人那漂泊的羁魂即使在幽渺的梦幻中仍得不到解脱,依旧在咽咽楚吟。这最后一句确乎又是一石三鸟,言短而意深境阔。 总观这一首《伤心行》,全诗四十言不露一个“伤心”字样,但在自身形象与周围景物的相融相生之中,字字句句都明显地外现出诗人内心那难言难述、繁久深重的伤心之意,从而也外现了震颤于诗人躯体中那颗已经伤透了的心,也表现出一位年轻且卓有才华的诗人在不合理的社会里,生活得多么艰难、多么不幸。 清人黎简评长吉诗“于章法每不大理会,然亦有井然者,须细心寻绎始见。“(《长吉诗集评》)李贺诗确实多不大注意章法,《伤心行》这首五言古诗,虽则八句,却绝不沿袭律诗起、承、转、合的层次结构。但从上述对全诗的剖析来看,《伤心行》前后两层把自身景况与周围景物自然熨贴地交揉在一起,当属于黎简所谓“细心寻绎始见”其“井然”章法之作。诗人通过独具匠心的章法布局,把伤心的主题表现得那样浓重、那样沉郁、那样深幽。 李贺诗向以想象丰赡、设色瑰奇而著称。明人许学夷评长吉诗“调婉而词艳,然诡幻多昧于理。”(《诗源辩体》卷二十六)但《伤心行》写自身景况与周围环境,故而多用实笔,极少虚诞想象;多用白描,极少浓彩设色;含情含理,绝无诡幻谲妄。诗中所写的景况都是真实的写照,即使“羁魂梦语”也非虚拟,而是诗人现实形象的反照。至于周围环境,无论大景小景,可能均系眼前实景,即使并非实景而是诗人借助想象而构成的种种意象,但它却更典型地表现了诗人所处现实境遇的凄冷、阴寂。这“实”与“朴”的特色,缩短了读者与作者的距离,强化了艺术上“真”的感染力。全诗在实笔、白描之中,也偶或闪现出新奇造语的火花,如用“秋姿”写自己形貌,更见其衰飒枯槁;用“凝尘”写壁上灰土,更见壁之残古、尘之积铸;用“落照”借指残灯弱焰,更见其无可挽救的衰竭。如此新奇造语增加了诗歌语言的表现力度。正是这种种情况,形成《伤心行》独有的格调:古淡质实之中,蕴涵着李贺特有的凄伤色泽。